一个严肃的冷笑话爱好者,请随意坐。

访谈录(3)

一个未来组的故事,关于他们在末日时都看到了什么。第一人称注意,不知所云OOC注意。

形式与题目套用了阿列克谢耶维奇的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关于死亡还是爱情》。这本书真的非常好,推荐大家看看。

访谈录(3)

要小心月光,她会染上你的头发

——Aporia



 

 

我是第一批遇到灾难的人,他们这样对我说。但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够准确,因为第一批遇到灾难的人是我的父母、我的友人和在我面前被害的人。我没有死去,所以我只是看见了灾难,而不是遇到了灾难。

我活了下来,就像你看到的那样。疯疯癫癫、绝望不已,却终究没有失去生命。幸运的是我没有残疾,也没有受太严重的伤——因为我的父母在怪物面前护住了我,虽然我一直希望他们没有那么做。而那时给受灾儿童的保护措施也比现在好得多,我甚至在远方的孤儿院度过了平静的几年,直到那里也被机皇帝夷为平地。

我在硝烟与哭喊声中长大。

到我成长为具有力量的青年时,世界上已经几乎找不到同时有墙壁和屋顶的房子了。触目所及之处除了废墟还是废墟,以及穿梭其间的机械怪物们。我和一些朋友在一起,穿着士兵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,继承了他们没有机会使用的武器。我们在抗争,即使那抗争微乎其微。

我也是那个时候遇到的她。

她是个美丽而强大的女人。灾难发生时她和我一样只是小女孩,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躲避和逃跑不是办法。我加入了她的团体,成为她的战友之一。她会抽烟,很帅地用纸片点燃制作粗劣的烟卷。那烟卷是我的作品,因为我对烟草的尝试往往以失败告终,所以最后只能当她卷烟的小工。

说来有趣,她那时一头短发,干净利落像个男孩;而我却依然留着童年时的辫子,一甩头就能抽身边的人一耳光。我珍爱那头红发,因为那是父母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。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它们根部渐渐长出了白色的部分,看上去就像染过一样。教导者告诉我这是因为战乱带来的压力问题,等灾难结束后它就能恢复原本的鲜艳和光泽了——听上去很美好。

很美好,对不对?但这件事直到我剪去那部分红发时也没有发生。

我是在协助士兵进行一场提前疏散时决定剪掉头发的。那是个晴朗的夜晚,硝烟正在被阻隔的半路上,阴云暂且还没有布满天空。我抱着一个孩子往前跑,她跟在我身后举着步枪警戒。那孩子的发色与我从前相近,都是柔软光泽的红棕色。而他年纪幼小,即使在这种严峻的状况下也没有感觉到紧张,反而像猴子一样扒着我的肩膀,把鼻子埋在我的头发里。然后他突然欢叫着让我抬头看看,我只得配合地向上扫了一眼。

然后我便看见了此生最后也是最美的月光。

你见过末日的月亮吗?我从不知道月亮居然能够是那样明澈的银色,在我童年从废墟中爬起来时就几乎没再在晚上抬头看过。而后来到浓云遮蔽月亮的时候,我就算抬起头来也只能看见残破的红色天空了。

那个孩子可能看见了我头发根部的颜色,当我把他放到疏散点时他叫住了我,对我说,我的头发被月光染色了。

他说,一定是我看了太长时间月亮才会长出银色的头发——并且自己也开始眯起眼睛盯着月亮使劲看,好像很想和我一样似的。

我只能笑,然后接过他递给我的一颗廉价硬糖。末日里能找到这东西可不容易,他一共有两颗,看上去珍藏了很久,而现在是吃掉它们的时候了。我分了半颗硬糖给还抱着枪的她,她正在抽烟,居然也暂时掐灭烟头,接过了那一点可贵的甜味。

 

 

回到据点后我剪去了多余的红发,剩余的发丝居然翘了起来,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发质这么硬。而她大笑着把我剩下的银发揉得更乱,夸我终于不会再用辫子误伤友军了。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剪去长发,但我想我们都知道原因:我的头发被月光染成了白色,我们都想留住那最后的月亮。我那时想,等下次再见到那孩子就可以对他炫耀,我的头发彻底成了月光的颜色。而她也会蹲在一旁笑着擦拭枪管,夸张地对我表示羡慕。

当然,你也知道,我没能实现这个想法,只是迎来了更多的绝望。

她在几个月后死于一次机皇帝的袭击,她才刚刚蓄起长发,因为懒得打理而时常乱糟糟的,我却很喜欢。我看见她在炸毁一座机器后对我笑,然后——

……她留起长发真的很美。

 

 

后来我去找了孩子所在的避难所,那里已经人去楼空。我不知道他们下一个逃难的目的地在哪,但直到世界上只剩下我自己之前,我都衷心地祈愿着那个孩子平安长大。

我希望他能平安长大。

 

我将以我的绝望对抗希望,为了未来的孩子不会直面绝望。



TBC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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